杀墨传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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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创] 谁是大英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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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虾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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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3-25 20:51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耶律有容 于 2016-12-22 04:45 编辑

  一、山道遇袭

  “姐,你……还行么?”说话的少年横伏于马背上,气息微弱已极,一身白衣被血迹染得淋漓斑驳,半截空荡荡的裤管随着骏马的疾驰舞在风中。

  “行。进了无量山就暂时没事了,小哲你答应姐的话还能做到吗?”少年身后的骑者是一名黑衣女子,面色惨淡如雪,一双眼睛却格外晶亮,含着三分杀意七分隐忍,一头长发几乎已全部从发髻中挣脱出来,于漆黑夜色中忽忽猎猎,更添一股肃杀之气。

  少年一点头,似已使足全力,其实却只是微微一耸,道:“做得到!我自然好好活下去,把咱们剩下的事一件件做完!”这两句话已耗了大半气力,说完不禁喘了一喘,又道:“姐对我说过……聪明秀出,谓之英;胆力过人,谓之雄。英雄者,可摧锋于正锐,挽澜于极危……壮志凌云,气吞山河,腹纳九州,胸藏四海……”

  声音渐迟渐低,已成呢喃,却始终没有断绝。二人一骑迎着清冷月色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一往无前。

  嗖!嗖!嗖!

  连珠三箭从道边密林中疾射出来,这山林午夜本是万籁俱寂,破空之声便显得尤为强劲!黑衣女子一惊,伏身避过第一箭,伸手往马背一侧的刀囊中抓去,须臾间单刀已在手,分劈左右,挡开第二、第三箭。重伤的少年此时神智已混沌,对周遭险情全无感应。黑衣女子也不扰他,一手持刀一手持缰,催动马匹全力前冲。

  三箭过后又是五箭!

  黑衣女子手中单刀舞成一团,每一刀都带起一片森森冷意,巨大刀势将二人护入其中。丁当几声弱响后,五枝羽箭均被劈落。少年微微抬起头,轻哼一声:“姐……”女子沉声应道:“嗯。”面色凛冽如水,几行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,适才一枝羽箭划伤右臂,伤口虽不深,却已泅红一片。

  五箭过后又是五箭!

  不同的是,这五箭全是冲着疾驰中的骏马而来。马身庞大,单刀又略短,勉强挡开三箭后,只听得噗噗两声,马腹、马腿已分别中箭。这马虽神骏,却已在一日夜间奔袭数百里之遥,本将脱力,又再中创,立时一个巨大身躯向前滚倒,伏地悲嘶不已。

  黑衣女子反应极为迅速,在马中箭同时,左手松开缰绳,一领少年的腰带飞身下马,稳稳落在山道旁,将少年安置在一棵巨柏后。

  一阵桀桀怪笑从山林深处传出来,惊得群鸟振翅四散,严阵以待的黑衣女子听来也不禁暗自心惊。两条瘦长身影伴随笑声由远及近地扑袭出来,那身形如鬼似魅,轻功极高,转瞬间已到了女子对面,隔道相峙。这两人面貌绝似,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可怖笑容,细长眉目斜斜下垂,宽大的麻布袍子罩在竹竿般的身躯上,俨然一对孪生兄弟。

  其中一人笑道:“凤凰姐一路过关斩将,拖着个半截儿的居然能走到这里,不愧是当世第一等的高手,真是令人佩服!我们兄弟不愿与您为敌,把这半截儿的留下,各自走人,日后犯到您手下,还指望您刀下超生。”这人说话时脸上的笑容全无改变,竟如戴着人皮面具一般,十分怪异。

  “嘿嘿,想把我这弟弟带走领功,把我留给下组人马侍候,这倒像是白家兄弟干出来的事。不过,不行。”

  数日前,九山十寨抗金联盟的所有首领在杭州遇伏,十折七八。这黑衣女子正是“十寨”中凤凰寨的寨主,闺名并不为人知,因其生于凤凰寨长于凤凰寨,江湖中人便以凤凰女呼之。断腿少年叫萧哲,只是某一寨中的低辈弟子,落难重伤后跟随凤凰女一路西行,屡遭截击,连番恶战,这才到了云南境内的无量山。

  白氏兄弟已是阻击他们的第五队人马。无疑,也是最强劲的一队。

  这两个人师从川西外宗唐门,天赋既高,用功又勤,此时正是三十四五的年纪,足二十年修炼,便是唐门正宗高手也未必能敌。出师后兄弟两人同行江湖,惯以弱示人,行事手段却是出了名的阴损歹毒。他们资历辈分均在凤凰女之上,叫一声“凤凰姐”确是客气到了家。

  凤凰女一句“不行”出口,手中青鸾宝刀已然斩出,横切白二胸腹,势如闪电。却见白二全身僵直,双腿不屈,如一具僵尸般疾速向后滑行开去,始终与那青鸾宝刀相隔半尺之距,脸上竟仍挂着一副阴惨惨的诡笑。

  退开数丈许,骤然漫天寒芒生,千百片六角形暗器铺天盖地袭来,正是川西唐门的“瑞雪”!雪花薄如蝉翼,旋转纷飞而来,因此速度并不极快,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绵绵无休止。银光雪亮的花瓣上隐隐透着幽幽淡紫,每朵雪花上的剧毒都足以让凤凰死上数十次。更为可怕的是,凤凰竟未曾看清白二如何出手!

  青鸾宝刀独步江湖,所倚仗者只有一个字,那便是“快”!

  此时风声嚯嚯,一张刀光织成的幕将繁密的雪花阻隔开来,间或有轻轻薄薄一两片袭入,竟被强劲的刀势卷入其中,发出极细弱而绵密的金属相击声。

  白氏兄弟既听过凤凰女近些年来在江湖上的声名,又亲眼见到她这一路上的杀伐,自然也不想与她久做缠斗。瑞雪一起,白大也立刻加入战团。所幸萧哲藏身于一棵参天巨柏后,暗器无法伤及,暂且无虞。然而凤凰知道,自己长途奔袭后的体力已所剩无几,几处旧伤都在恶化,而白氏兄弟的暗器仿佛无穷无尽,每一件都不得沾身,这样斗下去,便是必输无疑。

  便在此时,她左手一扬,一枚小箭冲破刀光穿云直上,星芒四溅,毕剥有声,终于爆出一团绚丽无伦的烟花!

  二、谁来与我相见?

  一枝穿云箭,千军万马来相见!

  可是,人迹罕至的无量深山,又是谁能来相见?

  漫天瑞雪中,青鸾刀一招紧似一招。在白氏兄弟的联手攻击下,凤凰的防守已濒临崩溃。支持她不倒下去的,是杭州雷峰塔下埋葬的数百名肝胆相照的兄弟和她未竟的使命。她在耐心地等待,等待一个让她千里之外听见也能热血沸腾赶去相见的声音,等待一个在这样的穷途末路也能与她生死相随的人。

  一轮满月正当空,这是个预示团圆的夜晚,自杭州遇难以来,兄弟已成参商,此后或长或短的一生中,团圆都将是一个永不能圆的美梦。想到这里,凤凰眼里的酸意不可遏制,最后的力量喷薄而出,一把宝刀愈加出神入化起来,千里奔波中所累积的无穷恨意随着每一刀的挥出而释放,一时间竟将已占上风的白氏兄弟逼得节节退败。

  狭长山道上虽进行着殊死相搏,却仍是万分寂静。

  突然,青鸾宝刀发出了一丝若有若无、细弱无比的微鸣!白氏兄弟并未在意,然而凤凰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几乎立时流下泪来。刀势愈来愈狂,鸣声愈来愈强,片刻后竟铮铮大作起来,有如千军万马,奔驰呼号,龙吟凤啸,荡气回肠!

  “马端阳!干甚呢?救人先!”这嘶哑的声音中包含着无法描述的希望和热情。

  白氏兄弟本已发觉鸣声有异,双双加紧攻势,不妨凤凰猛然喝出这句话,同时愣了一下。

  便在此时,青光耀眼的刀幕骤然消失,一直隐身于刀幕后的凤凰赫然暴露在他们眼前。

  午夜时分凌厉的山风将那一头长发与漆黑夜色舞成一体,一张雪白的脸上是恨到极致后平静如水的神情。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凤凰的面貌,也是最后一次。仅仅那么一瞬后,这个已臻癫狂的女人居然迎着漫天瑞雪扑到他们面前,全然不顾千百片雪花在她脸上和身上划过!没有思考的机会,也没有出手的机会,青光流过,无声无息,他们只看到一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头颅平平飞出,一道血箭从颈中高高射起。

  萧哲伏卧在巨柏后,努力保持着清醒,可是神智依然越飘越远。就在身后的山道上,他所仰慕的凤凰姐正与人性命相搏。与这样的人,这样的生死与共,本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,本是他和他那一班小兄弟心中至高无上的荣耀。可是几天前,他的双腿断掉了,此刻不要说并肩作战,就是想回过身去看一眼身后的战况也全然不能。

  就在萧哲陷入一团越来越深的黑暗中时,恍惚听见凤凰喝出一声“救人先”,然后有一双坚硬温暖的大手便托起他的身体,先在他嘴里塞了一颗凉浸浸的药丸,接着一道雄浑无匹的真气从背心输入。黑暗的天地间隐隐发出一缕金光,越来越强,暖洋洋的感觉传遍全身。

  当他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伏在一具宽厚的背脊上,正沿着山道疾速前行。凤凰附行在身边,皎皎月光照映下,她的脸上现出诡异的青灰色,一道道极短极细的血线遍布。萧哲年纪虽轻,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立感异常,哑声急问:“姐……姐……你怎么了?”

  凤凰见他醒来,绽出一个安慰中透露着虚弱的笑容,道:“姐受了点小伤,没事。”

  萧哲问道:“你中毒了?”

  凤凰向背着萧哲的人一指,道:“这位是马大哥,他家里自有妙人儿救姐性命,没事。”

  萧哲努力探头向前看去,只看到一方坚毅的额角和虬髯密布的腮鬓。路越走越短,天越走越亮,萧哲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心中激荡不休,断掉的腿、失去的武功在此刻渺小得不值一提。又有什么比这样的重逢更令人神往无限?

  三、你是我的兄弟

  “当年我跟人打赌,赢来这对青鸾火凤刀,长天一见就说,千万别给凤凰看到,否则就保不住了。果然,没几天你就闻风跑来,把青鸾抢走了,没想到……”马端阳怃然叹道。

  “没想到……它今天救了我的命。”凤凰服过药后半躺在简单整洁的床铺上,脸色青气已去,尤显苍白,“只可惜,马端阳不赌博了,再也赢不来如此奇物了。这辈子想再听听司马大哥的戏弄,也不能了。”

  相传古时一位异域王子向中原公主求亲,聘礼中有一对宝刀,一曰青鸾,一曰火凤,其切金断玉自不在话下。所奇之处更在于两刀数十里内相遇便互有感应,可发出铮铮鸣叫之声,相距越近,鸣声越响。后来这对宝刀流落江湖,辗转易主。马端阳少年时最爱四处游荡,斗鸡走狗,无所不能,尤精赌博饮酒两途,一次因缘际会竟赢来了这对宝刀,其中一柄便赠予凤凰。后来凤凰凭着这把刀上天入地,大展威风。马端阳却在二十六岁时遇到一位奇异女子,随后携美归隐于无量玉璧,温柔缠绵,不消叙说。

  此时提到昔日的刎颈之交,马端阳怔忡不语,一双手无意识地在青鸾刀上反复摩挲,半晌忽问道:“杭州那日,长天他……”

  “我们义军联盟出了奸细,伪造韩将军的召令,约我们在杭州雷峰塔集会。塔里埋了火药,席上的酒中又有毒,毒倒了一半兄弟。当年契丹南北两院的绝顶高手现在都在金人帐下,我们……我们敌不住他们。司马大哥用盘龙枪顶住塔门,护住一些人逃了出来,他自己没能出来。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,是到了哪里,我也不知道。”凤凰平静地描述着当日的情形,看似波澜不兴,双手却在微微发抖,顿了一顿又道,“我小时候不懂事,从来没服过司马大哥,现在服了,他确实中九山十寨联盟中第一位英雄。”

  “嫂嫂呢?”马端阳绷着声音问道,眼中隐然一丝希冀的神采。

  “金人安排很周密,我们这边刚刚启程赴会,他们就派人劫持了草儿嫂嫂。对了,草儿嫂嫂给我们添了个侄子,”说话时往对面房间指了一下,“这位萧哲兄弟接了我的穿云箭,跟我去营救草儿母子,才伤成这样,孩子被人劫走了,草儿嫂嫂已经……”

  斗室一片沉默,凤凰和马端阳相对无语,那些少年时代意气风发笑语欢腾的往事,那些共历过生死却始终不离不弃的人们同时袭上两人心头。东天渐已青白,油灯亦已将燃尽,只剩下一束小小火光在最后扑扎着,而没人去理会它。

  良久后,马端阳强笑道:“你红袖嫂嫂也给你添了个侄子。”

  凤凰一惊,抬头喜道:“真的啊?”

  “真的,”马端阳微笑点头,“一会睡醒了抱过来给你瞧。可惜都是男孩子,不然我和长天还可以结个亲……”说到这里,想起司马长天的儿子已被人劫走,此时生死未知,便住口不语了。

  凤凰敛住笑容,强自起身下地,拂开马端阳伸来相扶的双手,一迳走到窗子前,望着一轮圆月即将隐去的山巅,低声道:“此间事了,我走遍天涯海角也须了把司马大哥跟草儿的骨肉找回来。”

  房门吱呀一响,马端阳的妻子红袖走了进来,头上蒙着一层薄汗,不时用衣袖轻拭着,见凤凰独自站在窗前,不由向马端阳嗔道:“怎么下地了?你也随着她!”说着疾步上前把凤凰扶回床上。

  这是凤凰第二次见到红袖,第一次是在他们成亲时。那时,凤凰只觉得红袖并不是江湖传闻中的绝代美女,酒酣话多之时也曾替自己风流潇洒的义兄感到不值。待时过境迁再回想,又觉得这女子抬手如诗,回眸成画,宛如一弘泉水般从人的眼里直流进心里,诉不尽的温柔婉转,于是又很羡慕她。

  凤凰躺回床上,伸手握住红袖的手腕,问道:“萧哲怎么样?”红袖嫣然一笑,拍拍她手背:“遇到嫂嫂我了,自然坏不到哪里去,养你自己的伤要紧。”

  昔日九山十寨风头鼎盛之时,凤凰是出了名的倔强傲慢,何曾将萧哲这样藉藉无名的少年放在心上?不是不屑,只是想都不曾想过。

  然而雷峰塔下,尸山血海中,竟是这样一个人挺身而出,接下一枝足令自己万劫不复的穿云箭,去做一件几乎没可能做到的事!凤凰永远也忘不了,萧哲站在自己面前十分淡定地说的那句“交给我吧”,彼时雷峰塔的熊熊火光将他稚嫩的脸庞映得通红,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也在随之燃烧。

  如果不是为了萧哲的伤,凤凰也许并不会离开杭州城便西奔云南。因为这里有红袖,一个让她相信能救活萧哲的人。她不能让萧哲就此死去,并不是因为他义无反顾地接下自己的穿云箭,也不是因为他为救挚友妻儿赴汤蹈火。只是因为,他是自己的兄弟——无法重生的兄弟。

  四、我死了,还是要让你活

  四个月大的婴儿在红袖怀中不安地扭动,片刻也不肯停止,许是对这位新手母亲的抱姿表示不满。凤凰看着孩子小脸憋得通红却顽强地不肯哭出来的样子,觉得十分好玩,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他的小下巴,孩子也报以“咿咿哦哦”的独特问候。三天来,凤凰身上的伤已大好,山居闲闷,除了探视萧哲外,便是跟红袖母子消磨时光。

  这日午后,红袖抱着疲极睡去的儿子回房,凤凰送她们出门,正看见马端阳在院子中乒乒乓乓地敲打一个木凳,便信步走到他身边,坐在一个石墩上。马端阳冲她一笑,又低头继续着手中的活计。忽然,凤凰伸手覆在马端阳拿着锤子的一只大手上,微微用力一握。马端阳一惊,笑道:“干嘛?你嫂子在呢!”

  凤凰也浅浅一笑,道:“嫂子一直不放心我。”

  马端阳放下锤子,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,定定地注视着凤凰的眼睛。半晌,反手拉住凤凰,沉声道:“走。”

  石屋背后十数丈是一面绝壁,虽不极高,却陡峭非常。时值暮春,峭壁上覆满各种藤萝丝蔓,鲜花朵朵,一派人间仙境景色。马端阳本是内家好手,轻功绝高,隐居在这里之后便常以攀爬此壁为乐,即使携了凤凰,仍然游刃有余。

  微微风声自两人耳边掠过,不多时,已双双立足崖顶,极目望去,眼界开阔百倍不止。

  “真是美啊!”凤凰不禁喟叹,“这样的妻子,这样的家,我又凭什么以为马端阳会再次跟我犯险呢?”

  “我带你上来并不是要你看美不美。喏,你看那里,还有那里……”马端阳向极远处扬了扬下巴,“那么大,却还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地方而已。天下要大得多,你又凭什么以为你能够改变什么?”

  “人生之事,无非尽心而已。有些事,做到哪里算哪里,不做便是不尽心。这几天我每次调息时,气海都在隐隐作痛,嫂嫂并没有帮我解毒,只是把瑞雪之毒压制在我的气海中,”说到这里,凤凰停了许久,才道,“你是我的兄弟,即使……即使已不是从前那个兄弟,我还愿意与你坦诚相对。那么,你想让我走,还是想让我死?”

  凤凰从未想过这一生中会这样去问马端阳,然而最终还是问了。在马端阳隐居十年后,在杭州事变十天后。

  杭州事变已过去十天,虽然击杀白氏兄弟之后再未遇到追袭,但凤凰清楚地知道整个江湖现在是什么样一种情形,又有多少人在寻找她和萧哲的下落。如果说在司马长天死后,夏草儿死后,九山十寨冰消瓦解后,关于这个联盟还有最后一个值得追寻的价值,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价值就在她和萧哲身上。可笑的是,她自己也还在追寻中。

  马端阳沉默半晌,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:“名册在哪里?”

  “你终于还是问了。可是,我说我不知道,你会相信吗?”凤凰极力仰起头,午后强烈的日光刺得双眼酸痛难忍,她忽然感到心中那个坚固的堡垒坍塌掉一个小小的角。

  “你是最后见到草儿的人,她不会不把名册交给你。”

  “可她就是没交给我,而我,只要我不死,就会一直找下去。只要名册上还有一个名字是活着的,就有一个跟我同路的人,我们想做的事就不会停下。你,不能阻止。”

  说完这几句话,凤凰转过身去直视马端阳,眼中光彩熠熠,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。她本是单纯的人,牵挂愈少,人愈执著,哪怕是失望悲伤已极,也能迅速从中挣脱出来,坚定下心中所想,那便再无可撼动。

  每天的晚餐都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光,因为红袖做的菜有种让人一直吃下去的欲望,何况还有一坛醇香四溢的女儿红。

  凤凰伤势渐好之后已被允许少量饮酒,但像今天晚上这样一口气连尽七八碗还没被制止的情况,还是第一次。马端阳坐在旁边默默把盏相陪,红袖坐在凤凰对面看着她,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中除了关切,看不到其他情绪。却不知为何,短短数日内,凤凰总觉得红袖的面貌憔悴了许多,一头乌云般的头发也失去了当日的柔润。

  倏忽间,凤凰对这女子生发出一种莫名的歉疚,略思索一下,伸手提过酒坛将一只空碗满满斟上,推到红袖面前。红袖忙道:“我不会喝酒……”凤凰恍若未闻,端起一碗酒在红袖面前的碗上碰了一下,径自喝干,才道:“萧哲接了穿云箭,便是我的亲弟弟。我活着,我便要他活。我死了,还是要让他活。明天我要走了,劳烦嫂子代我照看他些日子,日后我结草衔环,报答嫂子。”

  红袖看着那酒碗许久,最终没有伸手去端,淡淡地道:“你走不了……”

  五、我岂能负你?

  夜色深沉,几点黯淡的星斗散落天际。

  小小院落已被浓重的杀意所笼罩,越来越多神鬼莫测的人物聚了上来。在凤凰从杭州到云南的一路上,这曾是最熟悉的一种感觉,然而她清楚地意识到,以往任何一次的情形都没有这一次来得严峻。

  “你走不了,你身上的毒并没有解,只要走出这间屋子,就是死路一条。”红袖说完这句话望了马端阳一眼,那目光中的深情挚爱丝毫未加掩饰,又道:“你不要怪他,这不干他的事。九山十寨已土崩瓦解,你再不认命也没有用。你不死,名册不出现,我们就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。如果,真有下辈子,我宁愿结草衔环来报答你。”

  凤凰平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

  马端阳夫妇双双沉默,而萧哲在隔壁房间睡得正熟。跃动的灯火把凤凰的脸孔映得明明暗暗,可她此时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如果在萧哲接下穿云箭的那一刻便已写下了结局,如果她从杭州跑到云南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,那么,就这样好了。人生的事,无非尽心而已。

  凤凰低头玩味着红袖刚才那一番话,脸上竟挂上一丝孩子般顽皮的笑容。片刻后伸手拍了拍马端阳的肩膀,道:“你老婆说,出了这间屋子就是死路一条,说不得,我得试试。”余音未落,整个人携着一道青光如流星般破窗而出,那便是宝刀青鸾的光彩!

  宝刀青鸾独步江湖,所倚仗者只有一个字,那便是“快”!

  那种快,无法形容,因为那已超越了人的极限,那本是用生命和信念来演绎的一种潜能!可是凤凰完全没想到,有个人会比她更快。那人携一道红光后发先至,当凤凰落在院子中时,那人已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,对她绽放一个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,眼神中大有些“这么慢”的谴责。

  “火凤不负青鸾,我岂能负你?”马端阳笑道。

  第一个出手的是一名黑衣怪人,老少雌雄一概莫辨,身形如侏儒般瘦小,手中却擎着一柄巨型金刀。这一刀下来,仿佛席卷了天地间一切光芒,网一般自小院上空张开。

  凤凰女和马端阳同时跃出,手中的青鸾火凤化作两匹神鸟,势不可当地向那大网冲去。堪堪一招后,那侏儒一声怪叫,退了回去,倏忽间遁去影踪。凤凰收刀落于房檐之上,只觉得神清气爽,四体百骸无一处不畅快,全不似前几日的滞塞,不由得大是诧异。

 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,绝代佳人红袖莲步款款,走了出来,皱眉道:“有门不走,你们两个是想拆掉我的屋子吗?”

  “嫂嫂……”凤凰飘身落在红袖身旁。

  “红袖女自负高洁,平生只看中你哥哥,你们既然两不相负,我又岂能做那遗恨终身之事?”红袖嫣然一笑,有如春水明月,“酒力催着药力,足可抵你五年勤修苦炼,今日事毕,可是要重重谢你嫂嫂了!”

  马端阳长声大笑,向凤凰女问道:“如何?”凤凰女挑了挑拇指,赞道:“娶得好。”

  两人的战意同时蒸腾到了顶点,上一次这样的并肩作战已是太久太久前的事,于无数个午夜梦回中,期待了太多太多次。绝世宝刀,青鸾火凤,龙吟之声有如穿云裂帛,在小小院落中回荡不休,似已迫不及待地开始这个决战之夜!

  六、最后的英雄

  青石地上纵横着十数具尸体,每一具尸体的名字都是一个传奇。

  凤凰和马端阳席地而坐,头顶上蒸腾着缕缕白烟,宝刀青鸾火凤横阵于他们膝边,但是,他们现在并不具备拿刀的能力。坐在他们对面的,是一名奇异的番僧,他的体型足以比一个普通人大出一倍。此时他已成了第六队截击人马中惟一的幸存。他手中的禅杖刚刚重创了红袖,现在红袖俯卧在院子的角落里,无声无息,只有微微起伏的背心昭示着她的残存的能量。

  沉默地对峙。

  双方都在一点一滴地聚集着力量,哪怕只是拿起武器的力量。现在即使是一个三岁孩童也能轻易收割他们的性命,可是彼此之间却无能为力。

  强弩之末,难穿鲁缟。

  便在此时,房门被轻轻推开,一个消瘦的少年匍匐在地上,用双手的力量努力地前行。凤凰听到了那微弱的爬行的声音,竟有种恍闻天籁的感觉。这个少年,他刚刚失去双腿和武功,可是他所有的,是拿起一把刀的力量!

  少年停在凤凰身边,拾起宝刀青鸾,艰难而执著地向番僧爬去……

  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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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都不用枪,不信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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